《诗篇》第137篇,写于国家的危难时刻,其背景大致如下:公元前586年,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的护卫长尼布撒拉旦率兵攻陷耶路撒冷,“用火焚烧耶和华的殿和王宫”,抢夺了圣殿及王宫中的众多贵重之物,并将国中的政府官员、上层人士、技术人员等众多社会精英掳到巴比伦(参王下25∶8-21)。自此,南国犹大宣告亡国,进入巴比伦囚虏时期。被掳巴比伦之后,百姓倍受思乡之苦,并饱受外邦人的奴役之苦。对故土的眷恋和对敌人的仇恨,让他们充满伤痛。面对国仇家恨,一名犹大人提笔写下这首诗歌。
作者开门见山地写道:“我们曾在巴比伦的河边坐下,一追想锡安就哭了。”这是作者内心世界的真实流露。被掳巴比伦之后,犹大人一直被巴比伦人奴役,替他们干着繁重的体力活。当他们在巴比伦河边坐下时,或许正是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之 后的短暂歇息。面对仇敌的奴役,面对身体的劳倦,作者本能地想起了曾经哺育过自己的故土,也想起了圣殿里那神圣而庄严的崇拜,于是泪眼婆娑,既而泣不成声。
除了身体的劳倦,更有心中的屈辱。巴比伦人在利用犹大人劳动的同时,还想从这些人身上找点乐子,他们要求犹大人为他们唱一首“锡安的歌”,妄图把犹大人作为欢娱的工具。这无疑是一种公然的凌辱,亦是一种无端的挑衅。犹大百姓深知这一点,所以他们拒绝向巴比伦人献媚。他们“把琴挂在那里的柳树上”,坚定地拒绝这些人的无理要求:“我们怎能在外邦唱耶和华的歌呢?”相比那些“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”(杜牧:《泊秦淮》)之辈,和“暖风熏得游人醉,直把杭州作汴州”(林升:《题临安邸》)之流,犹大人的决心和勇气,让人肃然起敬!
犹大人深知国家的苦难,所以他们把自己的感情与民族的利益完全融合在一起:“耶路撒冷啊,我若忘记你,情愿我的右手忘记技巧。我若不记念你,若不看耶路撒冷过于我所最喜乐的,情愿我的舌头贴于上膛。”这是何等真挚的感情!自己的技巧可以忘记,自己的快乐可以抛弃,但对故国家园的热爱,永远不能忘却!
与对国家的挚爱形成鲜明对比的,是作者对敌人的仇恨:“耶路撒冷遭难的日子,以东人说:‘拆毁,拆毁,直拆到根基!’耶和华啊,求你记念这仇。将要被灭的巴比伦城啊,报复你像你待我们的,那人便为有福。拿你的婴孩摔在磐石上的,那人便为有福。”作者正是要通过对敌人的仇恨来表达对国家的热爱,他在真诚地期待上帝的介入,为他们报仇雪恨。诗歌中的“拿你的婴孩摔在磐石上的,那人便为有福”,很容易引起人们的误解,认为此句太不人道,但需要指出的是,这只是作者心里的宣泄,而并不代表有此行为。其中所表达的感情,与岳飞“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”的诗句颇为相似。
今天的中国基督徒没有像诗歌作者那样深重的国仇家恨,但我们依然需要本诗作者那种与国同悲的真挚感情。今天的中国,社会稳定、经济腾飞、科技进步,各个领域都有着突飞猛进的发展。然而,其中所存在的问题也不在少数,潜在的危机依然很多。我们需要居安思危,常存忧患意识。体制改革问题、法制建设问题、社会分配问题、社会保障问题、公益强化问题、环境保护问题、道德滑坡问题、贫富分化问题、官场腐败问题,等等,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。我们应当为这些问题的存在而悲痛,更应当为这些问题的解决而努力,这便是基督徒与国同悲的爱国情结。2008年的“5·12”汶川地震之后,万民齐哀,举国同悲,中国基督徒与全国人民一样,追念遇难同胞,积极参与救灾,这便是与国同悲的具体体现!
二、与国同喜
《诗篇》第126篇,写于国家的欢庆时刻,其背景大致如下:公元前539年,波斯王古列(Cyrus,前590-529,现代通译为“居鲁士”)攻下巴比伦城,辉煌一时的巴比伦帝国随之宣告灭亡。此后,古列王不断向外扩张,最终建立了横跨亚非两洲、持续达200余年的波斯帝国。建立帝国之后,古列王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,采取怀柔政策,尽量安抚被征服国家的百姓。建立帝国后的次年(前538年),古列王即颁发诏书,优先释放巴比伦王掳来的犹大人回归故土,重建耶路撒冷及圣殿。这个消息传到犹大百姓耳中之时,他们无不为之欢呼雀跃。回到故乡后,虽然房屋破败,田地荒芜,人迹罕见,但他们依然有着无尽的喜乐。其中的一位,写下了这首充满喜乐的诗歌,借以抒发他们内心的真实感受,并赞美上帝的奇妙作为。
作者在诗之开端直抒胸臆:“当耶和华将那些被掳的带回锡安的时候,我们好像作梦的人。”回归锡安,是他们日思夜盼的梦想,但当这个日子真的到来之时,他们还是觉得有些突然,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。这的确是一件令人欢欣鼓舞的事情,以致连外邦人都情不自禁地赞美上帝:“耶和华为他们行了大事!”对于这样的赞美,犹大人由衷地赞同,“耶和华果然为我们行了大事”,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。忍受过亡国之苦的百姓,最能体会国家中兴的喜悦。
唐代著名诗人杜甫的两首诗歌,或者有助于我们理解这首诗歌所要表达的感情。唐肃宗至德元年(756)6月,安史叛军攻下唐都长安。7月,杜甫听到唐肃宗在灵武即位的消息,便把家小安顿在鄜州(今陕西富县)的羌村,去投奔肃宗。不料,途中却被叛军俘获,带到长安。因为他官卑职微,未被囚禁,但却不得不与妻儿分居两地,共受相思之苦。次年(757)3月,杜甫怀着爱国和思乡的双重感情,写下了一首题为《春望》的五律:“国破山河在,城春草木深。感时花溅泪,恨别鸟惊心。烽火连三月,家书抵万金。白头搔更短,浑欲不胜簪。”虽然后来他已与家人团聚,但对国家之命运的牵挂却一刻都没有停息,直到写下《春望》的六年之后,他才真正放下了这份牵挂。宝应元年(762)冬季,唐军在洛阳附近的横水打了胜仗,收复了洛阳和郑州、汴州(今河南开封),叛军头领薛嵩、张忠志等纷纷投降。次年,即广德元年(763)正月,史思明之子史朝义兵败自缢,其部将田承嗣、李怀仙等相继投降。其时,杜甫正流寓梓州(治所在今四川三台),过着漂泊生活,听到这个消息,当即以饱含激情的笔墨,写下了《闻官军收河南河北》:“剑外忽传收蓟北,初闻涕泪满衣裳。却看妻子愁何在,漫卷诗书喜欲狂。白日放歌须纵酒,青春作伴好还乡。即从巴峡穿巫峡,便下襄阳向洛阳。”借此表达了对国运之改变的欣喜之情。
回归耶路撒冷之后,满目苍凉的故乡多少会让人有些伤感,田地荒芜了,房屋倒塌了,但生活还得继续呀。面对如此窘境,并未使他们丧失信心,他们热切地祷告:“耶和华啊,求你使我们被掳的人归回,好像南地的河水复流。”同时也坚定地相信:“流泪撒种的,必欢呼收割。那带种流泪出去的,必要欢欢乐乐地带禾捆回来。”他们坚定地相信,上帝既然能使敌人善待他们,自然也能为他们赐下一切生活所需。
真正的爱国者一定会与国同喜!当自己的祖国在任何一个领域取得成就,都会自然而然地为之欣喜,为之激动。对于中国人而言,当申奥成功之时,当神舟飞船顺利升空之时,谁能不为之震撼呢?当五星红旗在奥运场馆不断升起的时候,谁能不与奥运健儿一同欣喜呢?让我们都能像那些从巴比伦归回的犹大人一样,为国家的荣誉而喜乐,这便是基督徒与国同喜的爱国情怀。今年,新中国迎来了70岁生日,举国上下都在热烈庆祝,基督徒当然也会欢欣鼓舞!
《诗篇》第122篇的题注是“大卫上行之诗”,虽然此语并不足以证明此诗出自大卫的笔下,但从诗的内容却可以将其写作年代定格为被掳之前,因为其时圣殿尚在。这首诗歌的写作背景大致如下:有人向作者发出邀请——“我们往耶和华的殿去”,他便欣然答应,并毅然前往。当他步入耶路撒冷的城门,看到圣城的荣耀之时,顿时浮想联翩,想到了心中的信仰,想到了城中的圣殿,亦想到了国中的百姓。作者以一个上帝子民的身份前往耶路撒冷,此去的目的是敬拜上帝,但却触景生情,将信仰的感情延伸到对圣城的感情及对国家的感情。于是,作者写下了这首以为国求福为主题的脍炙人口的诗歌,目的是向读者表达作为上帝子民,与国家荣辱与共的真情实感。
此诗的1至5节,是作者在看到圣城时的感慨,他为圣城的辉煌而惊叹,为圣城的荣耀而赞美:“耶路撒冷被建造,如同连络整齐的一座城。众支派,就是耶和华的支派,上那里去,按以色列的常例称赞耶和华的名。因为在那里设立审判的宝座,就是大卫家的宝座。”作者前往耶路撒冷,本意是敬拜上帝,是冲着圣殿而去的,但他的赞美却没有仅仅停留在圣殿上,而是引申到整个圣城,这是因为作者意识到圣殿和圣城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。“皮之不存,毛将焉附”?有了圣城的存在,才会有圣殿的存在,所以他热爱圣城,并赞美圣城。在作者的心目中,圣城不仅仅是国家的都城,更是上帝的圣地,因为这里是崇拜上帝的中心,因为这里有“审判的宝座”,而这一切正是借以加深百姓之信仰感情的媒介。圣城里的一切,都与圣殿有关,都与自己的信仰有关,所以他为了圣殿的缘故,为了信仰的缘故,会更加热爱圣城。
6至9节,是作者在上述感触的基础上所发出的呼吁。作者热爱圣城,所以他会关心圣城的命运,因为他意识到圣城的命运会影响到圣殿的命运及自己的信仰感情。于是,他就因圣殿和信仰的缘故而为圣城祝福,为圣城祈祷,也呼吁众人与他一同祝福,一同祈祷:“你们要为耶路撒冷求平安。耶路撒冷啊,爱你的人必然兴旺。愿你城中平安,愿你宫内兴旺。”作者提醒大家,既然自己的信仰和国家的命运有着密切的联系,就当为国家而祝福,而祈祷。“因我弟兄和同伴的缘故”,“因耶和华我们上帝殿的缘故”,这是作者祝福祖国的基础和动力所在。由于其时的希伯来民族尚在繁荣时代,人们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作者这样呼吁的意义。但是,当耶和华的圣殿因圣城的被毁而随之被毁时,他们一定真正明白了作者如此呼吁的良苦用心。
“因耶和华我们上帝殿的缘故”,也是每个基督徒爱国的基础和动力。或许有人认为以这样的理由爱国过于狭隘,过于自私。其实不然!作为基督徒,信仰是他生命的全部,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以信仰为指导的,当一个基督徒以信仰的缘故爱国的时候,那种感情才更加真挚,才更加深刻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基督徒的爱国就不是空洞的口号,而是信仰的本分。基督徒爱国,是基于爱上帝的。我们爱上帝,所以我们期望教会兴旺,而教会的兴旺与否,与国家的复兴与否常常是紧密相连的。在“横扫一切牛鬼蛇神”的年代,中国教会遇到了极大的不幸,圣经被烧毁,教堂被没收,牧师被劳教,整个教会顿时陷入瘫痪状态。表面看来,这是中国教会的不幸,但往深里看,这并不单纯是教会的不幸,更是我们整个国家的不幸,教会的不幸只是整个国家之不幸的一种体现。而当改革开放之后,国家逐步走向繁荣富强之时,教会的事工相应得到了恢复,教堂开放了,神学院校复课了,《圣经》重新印刷了,教会迎来了极好的发展时代。因此我们说,教会的兴衰与国家的兴衰是紧密相连的。所以,一个真正爱上帝的人,一定会为教会的缘故而为国家祈祷。这便是基督徒与国同荣的爱国情怀!